第37节
??栖迟揭帘看出去,就见伏廷自眼前打马出去了。 ??道旁是大片的荒凉地,他马骑得很快,一路驰下去,远远的拖出一道尘烟。 ??她一直看着,直到他在荒野那头勒了马,发现那里还有个人坐在马上。 ??离得太远,只能看出那人穿了身黑衣,像个黑点。 ??李砚打马挨近说:“姑姑也看见了?方才就是看见那个人才停下了。” ??栖迟心说难怪他刚才在问那是谁。 ??罗小义自前方回过头来,见他们都看着那头,解释道:“嫂嫂放心,是熟人,那是三哥的旧部,就住在前面不远的牛首镇上。” ??栖迟这才明白,随即却又奇怪,看向他:“既是熟人,为何你不一道过去?” ??罗小义笑了笑,手扯两下马鬃:“都熟了那么久了,也就犯不着再见了不是。” ??他素来是个会做人的,栖迟是知道的。既然如此说了,那便是真不想见了,她也就不问了。 ??就这几句话的功夫,伏廷已打马回来了。 ??栖迟再往那头看,那人已经走了。 ??她放下帘子,抚一下喉咙,觉得有些口渴。 ??坐了片刻,却见车马未动,她探身下车,才发现大家已原地休整了。 ??道旁一棵粗壮的秃树,伏廷倚在那里,正在拔酒塞。 ??栖迟唤了新露去取水囊,走过去,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酒袋上。 ??想起了来时的事。 ??伏廷瞥见身侧女人的衣摆才知道她下了车,抬起眼,看到她正盯着自己手里的酒袋。 ??“看什么?”他问。 ??她眼看过来,没回答,反而轻轻问了句:“你后来,可有给别人喝过?” ??他瞬间就明白了她在说什么。 ??来的路上,她喝了一口。 ??留下一句:这下,别再给别人喝了。 ??以往他常与左右同饮同食,这一阵子下来,却的确没再给别人动过。 ??今日是有些疲惫,想喝口酒提提神,才又拿了出来。 ??伏廷手指把玩着酒塞,干脆将酒袋送到嘴边,用牙咬住,盯着她。 ??不答,由着她猜。 ??栖迟看着他。 ??男人放松两腿倚着树,叼着酒袋,却不喝,就这么看着她。 ??她猜他一定是故意的,就是不想回答。 ??可看到他嘴碰到的地方,想到自己也碰过,还是不自觉地捋了一下耳边发丝。 ??转而又想,或许他早就给他的那些近卫们喝过了。 ??虽没什么,可想起来还是有几分难堪。 ??最后一圈想下来,竟有些后悔问他了。 ??伏廷看她眼动了几下,甚至双颊都有了浮红,猜她肯定是想歪了,不禁想笑。 ??甚至都想告诉她算了,一旁新露将水囊送到了。 ??他这才喝了两口酒,将酒袋收回怀中。 ??栖迟捧着水囊喝了一口,顿时皱了眉。 ??一路下来,水凉得如冰,从口舌到喉间都是冰的。 ??新露见状,忙道:“家主还是别喝了。” ??栖迟自认没那么娇贵,还是托起来,又小口抿了两口才交给她,喝完后眉头还没松。 ??伏廷看着她脸色,越看越有些不对,忽而走过来,一手摸到她额。 ??再看她一眼,才明白她脸上为何会有浮红。 ??栖迟额上忽被男人的手贴了一下,看过去,就听他说:“你病了。” ??她怔了怔,伸手也摸一下额。 ??是稍稍有些烫。 ??新露顿生自责,赶紧唤秋霜来,要扶她回车里。 ??伏廷走到道上,上了马,唤:“小义,去牛首镇。” ??罗小义正坐在那儿歇着,一愣抬头:“去哪儿?” ??伏廷已握住缰绳,看他一眼:“聋了?” ??罗小义闭上嘴,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,爬上马背。 ??※ ??牛首镇不远,没耗多少时间就到了。 ??车马停下时,李砚来车边过问了一下。 ??栖迟倚在车中,不太想动,只轻声安抚了他几句。 ??帘子打起,新露和秋霜一起进来,将她扶出去。 ??栖迟脚站到地上,一抬头就觉得眼前有些熟悉。 ??一个小小的镇子,通往镇外的路下有坡,坡下是结了厚冰的池子,再往镇子里面看,看见了挑着帘子的酒庐。 ??竟然是她之前随伏廷来过的地方。 ??之前随他来了这酒庐,觉得被耍弄了没进去,后来还在那池子的冰面上站了一遭。 ??伏廷早已下了马,正站在酒庐门口,回头看她:“进来。” ??栖迟缓步走过去,他手将帘子又揭高些,让她进门。 ??里面不大,一条黑土砌出来的横隔,上面搭了块木板,便是柜台。 ??柜后几只酒瓮,一屋子都是浓郁的酒气。 ??伏廷将马鞭扔在柜上,从墙角端了条横凳过来,放在她身后。 ??她看了看,坐下了,问:“来这里做什么?” ??伏廷说:“你这样不能赶路。” ??他知道北地的气候,又是在路上,一些小毛病也可能拖出事来。 ??栖迟端端正正坐在这简陋的横木凳子上,看他架势,猜测着,他似是对这酒庐分外熟悉的模样。 ??难道先前不是第一回 来? ??李砚从外面走了进来,脱口就说:“好香。” ??是闻到了这满庐的酒香。 ??新露和秋霜跟在他后面进门,一人手里托了个纸包,说:“罗将军刚快马加鞭买来的,说是能退热。” ??伏廷指一下柜台后:“去煎了。” ??那里还有扇垂帘的小门。 ??新露和秋霜毕恭毕敬称是,进去忙碌了。 ??李砚见姑姑坐在这庐内吹不着风,又见他姑父在旁站着,也不知该说些什么,便放下心出去了。 ??栖迟看着他出去,又看见外面一行人都还在乖乖地等着,轻叹一声:“要耽误赶路了。” ??伏廷站得离她近,垂眼就看到她一头乌发,说:“误就误了。” ??她又叹一声:“我以往没这么娇弱。” ??这是实话,以往走过许多地方,很少会在路上生病。 ??来了这北地,反倒像是身娇起来了。 ??他扬唇:“早告诉过你北地厉害。” ??这也因人而异,李砚那小子至今就未病过一场。 ??他心想她来了这里也算是遭了些罪了。 ??忽有一人从外面走入,打断了他们。 ??“三哥怎么过来了?” ??栖迟看过去,看见一个穿黑衣的人,身形瘦长,皮肤略黑,一脸的英气。 ??却是个女人。 ??她看着女人身上的黑衣,越看越觉得熟悉,似乎就是先前远远在马上的那个。 ??那女人看了她一眼,又问伏廷,脸色已肃然起来:“方才已去见了三哥,为何又过来,莫非是出什么事了?” ??伏廷看一眼栖迟:“她病了。” ??他们方才在道上,离的最近的地方就是这牛首镇,来这里是最快的。 ??听了这话,女人才缓了脸色,她走近一步,向栖迟抱拳:“末将曹玉林,早听说嫂嫂来了,今日才见到。” ??栖迟打量着她,面上如常,心里却很讶异。 ??罗小义只说那是伏廷的旧部,却没说是个女人。 ??再听她也叫伏廷三哥,越发意外。 ??可看她举止的确是军中出身的模样,罗小义应当说的不假。 ??她心里慢慢回味着,忽而想起什么,问:“这是你的酒庐?”